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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4-1】輓歌的少女【☽白欒】

在夜晚的樹林中,你聽到了一陣美妙得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歌聲,彷彿有個少女正用你從未聽過的語言溫柔地唱著,悲涼的歌聲就像是想告訴聽者一個悲傷卻動聽的故事。

01.受歌聲吸引,回神時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02.循著歌聲尋找,卻只發現一個迷路的孩子

03.巧遇歌者,從對方口中得知一個非常迷人的故事

04.跟隨歌者,卻跟丟了人,只在地上找到一團微弱的火焰

05.被歌聲牽引至幻覺中,身臨其境地看著故事在眼前上演

06.巧遇歌者,相談甚歡,從歌者手中獲贈一個珍貴的禮物

 

  ──能聽見歌聲。

  雪色的白狼抖抖耳朵抬起頭,那微弱的、美麗的歌聲正順著夜風傳遞而來,頭頂上樹木們也彷彿要跟著合唱般紛紛發出了悉娑聲響,而那些隨著風被颳起的樹葉則輕輕搖擺著滑過他的頰邊。

  「不知道路西菲爾他們有沒有聽到呢?」

  白狼輕晃了晃腦袋將頭上的葉子弄了下來,喃喃自語著:「聽起來像是個女人的聲音……啊,這個量應該夠了吧。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腳旁正發著光的蕨類植物群,思考了一會兒,最後決定換個比較好處理的方式──

  「要採往反方向捲成圈的……」

  低語著魔法師出發前交代的分辨方法,頭上有著一對雪白狼耳朵的青年俐落的將捲成圓圈的蕨類連根拔起,草草用紙包裹後,全數塞進了腰間的布袋裡。

  綁起袋口,大功告成般青年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揮掉沾染的泥土,接著彷彿找尋般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

  微弱的歌聲仍持續著,那大概是個女人的聲音,用著美麗的聲音唱著他不曾明白的語言,但儘管不明白,青年卻覺得那歌聲聽起來十分地悲傷。

  ……不是個悲傷的故事就好了。

  他忍不住這麼想,猶豫了一會兒,仍邁開步伐朝歌聲的來源前進。

  夜晚的森林即使在明亮的月光下仍顯得陰森而黑暗,寂靜的空氣裡能感受到陰影中有著什麼正屏住呼吸、偷偷窺視著踏入森林的外來者,彷彿正等著對方大意的那一刻露出獠牙與利爪將一切都捕食而噬。

  夜晚的森林很可怕。會被吃掉。

  以前的他會這麼想,如果是那隻安穩地蜷曲在雙親身旁熟睡的小狼的話──但如今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構成威脅,青年甚至希望能有個誰能出聲與他攀談,就算是不明白意思的歌聲也好……什麼都好過獨自一人。

  明明是一起來的,卻分開行動。

  想起魔法師與對方身旁那名眼神銳利的吸血鬼,青年無奈一笑。

  「就算是我也不會想去打擾他們啊……」

  儘管寡言,看著魔法師的目光卻明白說明了一切──哎呀,他可不想當那個被馬踢的電燈泡呢。雖然最近和路西菲爾相處的時間大減是有些寂寞就是了……

  在那場紅雨之後入住城堡的吸血鬼兄妹,原來是養育路西菲爾的人,他仍記得魔法師在向他們說明時一臉鬧牙疼般的複雜神情,所以對於其中細節並沒有多加詢問。

  或許是吵架了吧?所以才會分開?不論如何,既然路西菲爾允許他們住下,在立場上他也沒什麼好反駁的──更何況他也能看出魔法師儘管表現得略有躇躊仍是很歡迎他們的。

  在青年思考的同時,歌聲卻唐突的中斷了。

  「……嗯?」

  離聲音已經很近了,青年歪了歪頭,他沒記錯的話在這前方應該有一個湖泊,至少不是常人會來的地方──或許在唱歌的根本不是人類也說不定呢。

  又走了一會兒,青年終於踏出以人類之姿較難以行走的獸徑,視野一下子變得明亮而寬闊,而就如他記憶裡所想,正映著青白月亮倒影的湖泊也出現在眼前。

  在湖邊有個黑色的細瘦身影正背對著他。

  青年反覆眨了幾次眼,儘管他所自傲的嗅覺一定騙不了人的──那是有著黑色毛皮的狼……或者該說,有著黑色的狼耳朵與尾巴的『同族』。

──歌者去哪了呢?

  「啊。」

  隨即那黑色的身影抖了抖耳朵轉過身來,眨著藍色隻眼的少年見到他時好似也有些意外,但隨即很開心的笑了。

──鐵鏽的味道。

「晚上好呀,大哥哥。」

  黑髮的少年微笑著,眼底下清晰可見的黑眼圈使他看起來更添加了幾分不安穩的氣息:「你也是被歌聲吸引過來的嗎?」

  當少年打招呼似的舉高手臂,從那明顯過長的深藍色衣袖與露出的指尖全都沾染著濡濕的紅色液體,眼前如同預想般的畫面讓青年微微蹙起眉頭:「晚上好,你……受傷了嗎?需要幫忙嗎?」

  他真切希望就是這麼一回事,然而對方很快地便否定了他的話。

  「不,我沒有受傷哦。」少年好似現在才意識到手上的紅色,他甩了甩手指:「啊哈哈,這不是我的血啦。」

  青年則保持沉默,他不太想開口詢問血跡的來源──難道那個唱歌的可憐人出了什麼事嗎?若是如此,至少也該留著屍體什麼的……他看向湖泊,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繼續胡思亂想。

  「不過呢,你要幫我嗎?好心的大哥哥。我正在找一個人呢。」

  毫不在意他的沉默,少年這麼說著站起身來,那纖細蒼白的四肢如同衣架般支撐著看起來都要比少年本身更重的連帽大衣,而不知道是不是過於疲勞亦或是因為飢餓,少年的動作顯得有些搖晃。

  「歌,唱得很好呢。」

  那上揚的語調也如同歌唱,少年再次開口道:「所以我就追過來了,但是這裡誰都不在,好可惜啊,而且我還想問問該怎麼離開這片森林呢──這麼想著的時候,大哥哥你就出現了。」

  「很高興能聽到歌者平安無事。」

  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的血又是哪一位可憐的犧牲者留下的,青年在心裡暗忖,但看起來對方似乎沒有要襲擊過來的意思,他便邁步走近。

  「……?」少年聞言歪了歪頭:「明明是和大哥哥無關的人?」

  「嗯,雖然是無關的人。」

  「真奇怪呢。」

  「很奇怪嗎?」

  似乎是真心不解的模樣,排除談話內容,少年困惑的表情看起來倒有與他年紀相符的天真稚氣在。

  「因為,無關就是死了也不要緊的存在吧。以前,有人這麼教我了哦。所以,我殺了很多很多無關的陌生人呢!」

  少年笑著張開了雙臂在原地轉了一圈,而傾聽著話語的青年卻垂下了眼簾,露出有些難過的表情。

  「那樣的……很悲傷呢。」

  「很悲傷?為什麼?因為只要這麼做、那個人就會誇獎我呀?」

  突然地答不上話,青年輕抿起嘴唇。

  狼不會主動狩獵人類,除非是在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

  而相較於狼,狼人即使會襲擊他人,多半也只是為了生存而為。

  或許他根本沒有資格批評對方的所作所為──畢竟他也曾殺過人,不論有著什麼理由……又或者這一切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像是發狂中的狼人,獠牙畢露、揮舞利爪又需要什麼藉口

  「我也沒有立場責備你呢……不過至少現在的我,覺得那樣很悲傷。」

  最後青年只能如此回應道。

  「責備?嗯,大哥哥的話有點困難呢……我不知道。」

  少年輕聲呢喃著,連自己都沒發現那般,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雖然不知道,但是被誇獎的話會很開心……我只是想派上用場。不然、你看,沒用的東西,會被丟掉的吧?」

  「啊……不過現在,我還是被丟掉了。

  就像是現在才想起來似的表情,少年的雙手握成了拳頭,話語間瞬發而出的怒氣使他的身軀開始顫抖:「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呢?就算不要了也別把我一個人留下來啊!我……明明、就一直努力在當個好孩子的啊……」

  「啊啊……既然是你的東西,就好好處分掉啊……所以才追上來的……追上、然後這次一定要、殺了──…

  那聲音越來越微弱,少年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龐,雖然看不見,但青年知道對方一定是哭起來了,那聲音他再清楚不過,是幼狼哀鳴的聲音。

  「……………。」

  注視著面前只到自己胸口高度的少年,青年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決定伸過手去撫摸對方的頭,就像老師、賽凡提斯和路西菲爾對他做的那樣。

  然而下一秒少年就主動溜進了他的懷裡,像個撒嬌的孩子那般蹭了蹭他的胸口。

  青年沒有推開他,改用手覆過對方的背部。

  懷裡的少年遠比他所想的還要瘦小,身上幾乎沒幾兩肉,好像一施力就會折斷骨頭……他甚至有些無法想像對方是如何殺人的,儘管當他這麼想時候便覺得有種疼痛的感覺從心裡蔓延開來。

  「……我也很喜歡被摸頭呢。」

  青年低語道,笑了起來,「還有擁抱,像這樣感覺自己以外的體溫、溫柔的情感。」

  「………我想、我也……很喜歡。」

  少年悶悶的聲音從胸口處傳來,那對黑色的耳朵掃過他的臉頰,是冰涼而柔軟的感觸,他又揉了揉少年的耳朵:「哪,你的名字是?」

  「………西里烏斯。他說是和星星、一樣的名字。」

  「是呢,藍色的,是最亮的星星的名字,有人曾告訴過我。

  少年終於從他胸前抬起頭來,水藍色的隻眼彷彿燃燒的星體那樣明亮,一如他的名字:「只有我說太不公平了……大哥哥的名字呢?」

  「白欒。」青年道,身後雪白的尾巴隨著他的話語輕晃了晃:「我的名字是白欒哦,西里烏斯。」

  現在他們知道了彼此的名字。

  而那意味著他們對彼此而言將再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除了藥草以外,路西菲爾不知道會不會介意我多帶一個人回去呢?

  他想魔法師大概會一臉生氣地質問他又不顧安危,但最終一定還是會答應吧。路西菲爾很溫柔,他一直都知道。

  突然少年的手指碰上他的臉頰,那溫度實在太過冰冷,打斷了他的思考。

  「哪,白欒哥哥……我啊,雖然現在還是別人的東西。」

  少年笑著編織著那麼殘酷的話語──明明不會有誰真的是屬於另一個人的東西──而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等我殺了那個人之後,變成一個人之後、如果再見面的話──」

  「到那時候……你還會像這樣摸我的頭,抱抱我嗎?」

  他想回以笑容,但最後青年只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抹去了對方臉頰上那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的淚痕,手指輕刮過那道不知意義的傷疤:「當然囉。但是就算是現在的你、就算你仍是──」

  「現在不行。一定、不行的哦。

  打斷他的少年仍然微笑著,隨著青年的動作閉起眼睛:「呵呵……真是溫柔呀,白欒哥哥。」

  「……西里烏斯。」

  「真好,被你喚了名字……真開心呢。」

──明明誰都不曾像這樣喚我的名字。

  黑髮的少年說著墊起腳尖湊近他,擦過臉頰的嘴唇和手指一樣冰冷,就像有著鐵鏽味道的雪花──少年給了他一個興許是連其本身都不知道意義的吻,接著放開了他,往後退了幾步。

(離開的暗示。)

  「約定的時候要這麼做,他說了、所以──約好了哦。」

  少年將食指抵上了唇。

  啊啊,這是拒絕的意思。

  青年只是微笑著。

  「………嗯,約好了。」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那個悲涼的歌聲。

──啊啊,結局仍是一個悲傷的故事,而我什麼也做不到。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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